鞠建东：金融制裁与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结算新体系

来源：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

“当前，国际金融体系面临着全球化结构转型、金融数字化技术革命、中国和美国关系结构变化三重冲击，国际形势正发生着新变化。与此同时，科技和金融已经成为美国对华施压的重要手段。因此警惕美对华科技和金融的遏制成为一项重要研究课题。”

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教授、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国际金融与经济研究中心（CIFER）主任鞠建东围绕“金融制裁与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新体系” 为主题，从美国金融制裁的压力、金融安全的九大挑战以及相应的破解之道——建立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结算新体系三个方面展开讨论，提出观点。

美国对外实施金融封锁与制裁的主要手段包括：一是在美方司法管辖范围内冻结被制裁国特定实体或个人（企业家或官员）的资产或交易。二是限制被制裁国相关企业进入美国股票市场或债券市场融资，切断被制裁国的美元获取能力。三是禁止被制裁国使用美国控制的国际支付清算通道，将被制裁国全部或部分机构从纽约清算所银行同业支付系统（CHIPS）掌控的美元大额清算网络或环球银行间金融电讯协会（SWIFT）主导的跨境金融电文传送系统中剔除，中断被制裁方的美元贸易结算。四是禁止美国本土乃至全球金融机构为被制裁对象提供直接或间接的金融服务。

种种迹象表明，美国对中国特定行业、重点企业和关键个人进行 “精准金融封锁”是大概率事件。美国极有可能对中国高科技产业、企业或个人采取定点和局部打击。包括进一步将部分企业列入“特别指定实体”清单，通过禁止其关联机构接入SWIFT或CHIPS系统，切断这类企业的跨境支付。这种局部、定点的金融制裁，一方面避免了全面金融制裁可能造成的以美元主导的国际金融体系爆发系统性风险，另一方面又有效地对我国高科技产业形成金融压制，阻碍产业升级，迫使我国滑向“日本式危机”。

我国金融安全面临的九大挑战。第一，美国将部分中国高科技企业列入“特别指定实体”名单，导致其国际业务无法通过SWIFT和CHIPS等系统进行美元支付与结算，交易被迫终止。第二，如果金融机构继续为被列入实体清单企业提供国际支付与结算服务，可能面临美国的二级金融制裁。第三，美国对中国金融机构和实体企业实施有选择、有步骤、逐渐加强的金融制裁。第四，面对美国的金融封锁，我国有可能不得不按照美国预设的领域、通道与方式开放资本的跨境流动。第五，基于美元在国际金融体系中的垄断地位，美国的金融制裁将刺激资金回流美国、推动美元走强，同时导致人民币资产的持有风险上扬、人民币贬值压力上升。第六，美国对香港实施金融制裁，阻碍香港发挥人民币离岸中心的作用，进一步有选择地切断我国金融机构与国际市场的联系。打击香港国际金融中心地位，使港币与美元的联系汇率制度面临空前压力，发生港币危机的概率上升。第七，美国通过各种手段堵塞我国获取美元流动性的主要渠道，造成短期美元流动性短缺，降低我国使用美元储备的灵活性，压缩我国外汇储备操作空间。第八，人民币汇率的贬值压力突破承受点，我国在美国预设的资本跨境流动通道和方式上出现大规模资本外逃。第九，国际金融市场在美国主导下，集中做空人民币资产，诱导人民币恶性贬值，诱发人民币和港币汇率危机。

面对这些挑战，我们该如何应对呢？资本账户的有序开放必然带来跨境支付与结算规模的扩大，而当前跨境支付结算体系由美国主导。我国必须加快数字金融基础设施的建设与升级，推动建立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结算新体系。

建立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结算新体系。运用区块链等新技术全力实现人民币的跨境支付功能，通过人民银行发行的数字货币（DC/EP）解决计价问题，暂时搁置人民币的储备功能，在（DC/EP）框架下完善人民币与其他货币的直接汇率询价机制。在此基础上建立一个“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结算新体系”。

要注意以新体系替代旧体系的两个关键。

第一，是攻克现有体系的网络外部性，实现新体系的网络外部性。网络外部性是指：接入体系的用户数量越多，所有用户所获得的价值会呈几何级数增长，一旦该体系被大部分市场主体接纳，其便利性和低成本则无法被超越，系统便会自发形成具有使用粘性的稳定网络。实现新体系的网络外部性并非没有可能。其一，新平台采用数字技术进行跨境支付结算，与现行的银行电汇等传统跨境支付手段相比，具有速度、成本和效率优势。其二，央行在初期可对数字人民币开展折扣兑换，对购买数字人民币用于新平台支付结算的企业或个人给予一定兑换折扣，增加数字人民币的使用需求。

第二，是如何确定数字人民币与其他法币的合理兑换比率。兑换比率既要对用户有吸引力，即不能扭曲性地低于外汇市场的法币交易汇率；又要防止投机资本利用不同平台进行套利，即不能扭曲性地高于外汇市场法币交易汇率。

央行在新体系建设中应坚持三个原则。服务原则：央行只负责数字人民币的供给、监管和清算，并对数字人民币余额进行定时清算。市场原则：央行将数字人民币在跨境支付结算领域的应用场景交给市场化平台主体运作，鼓励自由竞争。底线原则：央行作为监管者，负责实需鉴定、合规审查以及反洗钱、反恐怖融资和反逃税的“三反”工作，打击任何利用平台进行的违法违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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