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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创板对新药研发技术和商业模式审核更加专业,尤其注重对“创新”属性的审查
文|《财经》记者凌馨
编辑|王小
截至2021年2月22日,科创板至少有4家医药企业跌破发行价。作为2020年医药投资最大的“饼”,科创板IPO似已不再是百分百可靠的退出通道。
同样为未盈利药企“开绿灯”的港股亦是如此。截至2月22日收盘,曾被看好的歌礼制药由14港元跌至3.22港元,被认为已至“地板价”。新政开闸允许未盈利生物科技企业上市后,率先登陆的 3家公司歌礼制药、百济神州、华领医药均曾破发。
资本奔着IPO展开激烈争夺的创新药企,C轮、D轮、Pre-IPO轮投资在2020年很欢畅,在未来几年还能顺利“吃饼”吗?
“万众创新”之下,新药究竟能带来多大的收益,甚至,还能不能带来收益,成为投资人和创新药企负责人之间的热门话题和最大忧虑。他们已开始谈论“估值下跌”“挤压水分”,甚至“新的出路”。
图/科创板及港股部分破发医药股
“创新”属性审核渐收紧
1月9日,天士力生物医药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天士生物”)在回复上交所的一轮问询后,撤回上市申请。已披露信息显示,除股权、关联交易等金融因素,上交所的问询集中于“核心技术”部分。上交所称,天士生物多项在研产品存在技术引进,要求补充披露各项产品相关细节,重新梳理业务形成脉络,同时,需要说明其核心技术及具体产品是否来自第三方,是否对技术引进模式存在依赖。
尤其是,“与同行业竞争对手相比,发行人核心技术是否较少,发行人是否掌握了研发与生产所需全部核心技术,发行人技术研发体系是否完备。”
上交所直问,“是否存在研发进度不及预期或长期无实质进展的情形”,要求天士生物说明各产品管线研发安排及进度,“分析导致公司直至目前仅有一款产品上市的主要因素”。
天士生物曾在2020年12月10日披露了各产品管线研发进度,其中一款产品处于临床三期,另有三款处于临床二期,自认梯度合理。对于核心技术数量,天士生物自称处于同行业竞争对手的均值水平,“与同行业可比公司的差异主要系个体差异及披露口径所致”。
这份2020年末披露的文件,让外界进一步感受到科创板对“科创”属性审核的收紧。
德植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姜涛对《财经》记者分析,仅从问询函提出的问题,至少可以发现两大变化:科创板审核非常关注行业的不同特点,不再限于合规审查;预审员对新药研发技术和商业模式更加专业,尤其注重对“创新”属性的审查。
姜涛和同事们的共识是,科创板注册制开放以来,审核机构对生物医科行业的认识明显加深,审核也更加严格。德植律师事务所拥有一个29人的生物医药行业小组。
“科创板开设以来,到底什么是科创属性,如何界定,大家是有点模糊的。2020年上半年规定,必须有5项以上的发明专利,同时重视你对技术有没有再研发的能力。”姜涛回忆。
无论是科创板,还是港交所“18A”条款,对标的是美国纳斯达克市场,基于对生物科技企业不做盈利要求的上市制度,培育一批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创新药企。
如何筛出种子?科创板上市第五套标准则,对医药企业有一项特设规定,需取得至少一项一类新药二期临床试验批件。
“港交所也在关注,怎么评定这个企业有没有创新能力。”一位曾经为香港交易所提供医学咨询的业内人士透露,在2020年,港交所咨询的问题集中于此。其中的重点,是以License-in(许可引进)为主的企业。
有别于自己研发新药,或收购创新药公司这两种传统投资方式,License-in是直接引入产品,引进方向“产品授权方”支付一定的首付款,并约定一定金额的里程碑费用,即按品种开发进展,以及未来的销售提成,从而获得产品在某些国家(地区)的商业化权利。
港交所的关注点主要集中于三个方面,一是所掌握的技术是否为主营业务相关产品核心技术,二是前期的研发投入,三是团队研发能力。此前,港交所召集多位生物科技领域资深人士成立生物科技咨询小组。
要想证明团队有研发能力,需要企业提供大量的证据,并获得交易所咨询专家的背书,“如果(临床试验等)全部是外包的,这个也挺担心”。前述医学咨询业内人士指出,如果团队都不齐整,全部是License-in过来的资料,那企业要过审就会遇到很多坎儿。
对于License-in的未来,生物制药从业者们似乎也不确定。在2020年12月26日同写意举办的“总裁会客厅”活动上,百余名创新药企创始人和投资者曾围绕这一话题展开专题讨论。元禾原点创业投资合伙人赵群谈及,香港市场对后期的License-in并不热衷,此类企业在港股也表现不佳。
原因是企业没有详细披露License-in的成本,导致投资人难以为其定价,要结合销售和利润数据才能作出判断,然而,“未盈利企业一时之间还很难给出有说服力的财务报告”。赵群分析。
至于A股,分享投资医疗健康基金主管合伙人黄反之预测,由于需要服务国家战略目标,通过资本市场的调节提升中国医药企业创新度,“一定会把创新标准卡得很严”。
姜涛对科创板也有类似预测,但不可能“一刀切”,而是会通过审核License-in相关产品是否会成为上市公司未来的主营业务,以及公司对License-in相关产品是否有后续研发的能力。
《财经》记者就审核标准、创新规则等问题采访上交所,截至发稿暂未得到回应。
一个好产品,可以成就一个好公司
虽观察到监管层对于License-in的慎重态度,易凯资本董事总经理张骁对License-in的态度还是蛮积极的。
License-in和自主研发的模式,商业价值层面没有特别大的区别,“核心应该是产品好不好,能不能满足未被满足的临床需求”。张骁对《财经》记者说,临床开发的技术含量很高,能够获得国外大公司的授权也并非易事,一个好的产品可以成就一个好的公司。
自2014年开始做License-in项目的广州领晟医疗科技有限公司,其创始人宋燕认为,在从事海外的项目过程中,团队的思路变得更加国际化,不再拘泥于中国市场,而是考虑全世界的临床需求。“做到这一点,无论是License-in,还是自研,都是好药”。
如果说财务顾问(FA)希望促成交易,药企想要获得投资而各有说辞,赵群的想法可能更真实地反映出医疗投资人的心态。
“我们投资人更看重偏向原研的License-in,可以在项目早期利用海外研发优势,(引进后)利用中国的资本和效率做新药开发。”赵群所说的“原研License-in”,是新药开发的早期项目,尤其是临床前品种。
中国此前的License-in,更喜欢引进一些开发到中后期的成熟产品。2020年的创新药领域,多数的明星交易都发生在Pre-IPO阶段,其中不少核心产品就是源自License-in。
“经常听到投资人说投创新,如果仔细看一下,就会发现是说一套做一套。”一位创新药企负责人分析,那些最成功的公司中,很多是引进产品,“说老实话,说创新也是部分的创新”。
估值更理性
多位处于A轮或天使轮的创新药企负责人向《财经》记者抱怨,在2020年完成的融资估值偏低。张骁也认同这一点,“融得确实不怎么样”。
这是因为IPO赚钱效应狂飚的2020年,投资人的关注点都放在了Pre-IPO。但现在,他们的口味正悄然变化,早期项目正在获得更多青睐,但估值不会太高,甚至更低。
天汇资本董事长袁安根和张骁二人对于早期项目的说法分别是“估值更加理性”和“容易谈到好价格”。翻译成通俗的表述就是,“便宜”。
“估值总体会更加理性。我们没有财务投资人,全是专业投资人,他们不希望高举高打找热点赚钱。”袁安根乐意谈论的是,最近正在操作的一个项目,曾经估值很高,投资的方式是新设一个公司,现在我们是投到母体上去,估值也压缩了。
某种程度上,对于不同融资阶段的企业的不同态度,与医疗一级市场泡沫高度相关。在黄反之看来,2020年的泡沫是喇叭型的。“如果投天使和很早期这个泡沫不高,可能跟美国相比就是20%和30%的泡沫,问题是很多的钱都聚集到后部”。
创新药公司在最初的研发阶段,最需要资金支持,特别是随着开发一款新药的成本越来越高,很多新兴公司很难维持所需要的资金。
确有大型基金的合伙人向《财经》记者表示,对于已经明确成为细分领域龙头的企业,愿意给出更高的溢价。另一方面,国资或其他风险厌恶型的基金,也同样青睐Pre-IPO阶段企业。
这种青睐随着未盈利创新药企的破发,被逐渐改变。
科创板方面,截至2月22日收盘,三生国健较发行价下跌30.45%,百奥泰下跌16.36%,前沿生物下跌14.34%,悦康药业下跌9.89%,也一度低于发行价。
港股一样不好看。除跌出“地板价”的歌礼制药,较发行价下滑77%,东曜药业、华领医药跌幅均超过30%。
“未盈利创新药股价表现不太好,新研产品常有问题,短期很难改变,是行业的客观特点。”袁安根断定,2020年的医疗投融资市场,在科创板打开资本退出通道后,确有部分实绩不佳的创新药企上市。
未盈利的公司都处于高风险的早期发展阶段,投资者很难有可靠的标尺来判断公司发展前景和投资风险。因而,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对投资心理产生影响。
“有些企业确实不行,从10亿元到30亿、50亿直到上市前,我们都有机会参与,但放弃掉了,并不后悔”。袁安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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