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缺口罩到缺疫苗 法国教授眼中欧洲战疫混乱这一年

文/郝倩

今日对话的嘉宾是法国巴黎高商HEC Paris经济学教授Tomasz Michalski，他将和我们讲述，欧洲疫情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些哪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而欧洲统一采购疫苗，又为何会遭遇诸多狗血剧情？

此次采访于3月1日完成，视频会议接通，Michalski半自嘲式地说，这次采访做的时机太好了，因为他所居住的巴黎郊区的镇子刚刚因为测试出新的南非变异疫苗，整个镇子的学校关闭。从法国全境来看，刚过完一个学校的假期，法国受感染人数直线上升，甚至导致尼斯这样的海滨城市二度封城，以控制高企不下的感染率。

细想一下，距离疫情在欧洲爆发，已经有一年时间了。

——为何欧盟疫情一地鸡毛？

“在疫情伊始，政府的领导力就是有些混乱的，之后就是各国封锁。我会说，okay，这只是我们学习曲线的一部分，可以接受。”Michalski教授坦言。

“但是之后，令我惊奇的是，我们在新冠病毒测试这个环节又遭遇了物流难题。结果是，核酸检测一直处于短缺状态，一直持续到去年秋季。这就令人诧异了——为什么？我不能理解为什么。”

“在口罩短缺，核酸检测供不应求之后，你可能会认为，政府这次总该把疫苗这件事情搞搞好了吧？至少也该着手准备了。他们这次会把专业人士安排到位。”

“就算是美国，也从去年7月份就开始筹备安排疫苗相关的物流工作。而在欧洲，这个重任给了医生们，他们着手起草了长达40页纸的疫苗注射规范。到去年12月份初，当负责起草规范的首席医生被问到物流安排时，他一无所知。”

“直到今年1月份，政府聘用了麦肯锡来做物流安排。你能想象么？麦肯锡，那家咨询公司。”Michalski教授毫不客气的说，在这次疫苗事件中，“麦肯锡简直就是个点缀”。

更令人惊叹的是，事后并没有任何人对此负责，所以大家开始相互推诿。

现在法国政府终于搞定了物流问题，也准备好了为更多民众注射疫苗，但是现在更大的问题在于疫苗的供应问题。

Michalski教授认为，这又牵扯到欧盟统一采购的问题。 所以你也可以说，从某个角度来看，物流问题也没那么重要了，反正他们也没有足够的疫苗供应。你甚至可以质疑政府早就知道这会发生。

“实际上，疫苗的供应不仅是单纯的欧盟采购合同问题，也是因为产能真的跟不上。因为欧盟内部只有很少的产能可以用来生产疫苗。所以我们看到例如法国生物医药公司萨诺菲开始生产疫苗，因为他们没有研制出自己的疫苗，通过生产疫苗也能获得一些利润。”

——欧盟所缺乏的“超级组织架构”

我们聊了聊今年欧盟采购疫苗引发诸多争议的事情，以及欧盟整体推进缓慢的疫苗“战役”。

Michalski教授认为，这个问题是非常复杂的，从欧盟“超级组织架构”，到每个国家自身管理，这中间还牵扯到欧盟的疫苗采购问题，因为产能的制约。

Tomasz Michalski说：经济学中有一个概念是“受约束的效率”。意思是你有很多束缚，但还是尽力去取得效率，这大概足以解释欧盟在战疫这一年中所处的尴尬境地。在Michalski教授看来，现在反观欧盟的独特性，欧盟委员会决定统一采购疫苗的决定是非常合理的。

这主要是因为三个重要的因素，首先，穷国和富国的议价能力不可比，很多“穷国”大概很难以竞争性价格采购到疫苗。

第二，欧盟本身就是“单一市场”，这就意味着这个“联盟”内部有人力和商品的自由流动。假如疫苗注射的节奏不能保持一致，就会威胁欧盟“单一市场”的现状。

第三，欧盟委员会不想看到成员国为了争抢疫苗而互相排挤。之前，在意大利疫情最紧张的时刻，法国和德国限制一些重要医疗物资对意大利的出口，这种行为给欧盟带来极大的风险。

考虑到以上三大因素，Michalski教授认为，欧盟委员会统一采购疫苗非常合理的。

但问题是，欧盟委员会并没有准备好。

“对于统一采购疫苗和应对危机这件事情，欧盟并没有一个超级组织架构予以保证。这不是贸易谈判，你可以谈个十年，反复谈判。不行！时间是个问题，竞争者很多，这是一次市场化的采购，那些先谈好的付的价格高，但可以更早拿到疫苗。”

“英国和以色列就是这样做的，现在英国已经完成了2000万人口（3月初的统计数字）的疫苗注射，疫情也得到了相应的控制。”

——欧盟应对此次疫情缺乏领导力

“如果我们对比一下上次金融危机，当欧盟委员会没法解决这个问题时，欧盟关键的国家领袖，例如时任法国总统萨科齐和德国总理默克尔就会站出来展示领导力。这次危机就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作为一名波兰籍欧盟公民，Michalski教授说所有的东欧国家都在等着西欧大国的领袖们出来指明方向，但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有些诧异。当他们看到欧盟作为一个整体并没有很好得解决这个问题，并没有任何一个国家领袖站出来，为欧盟所遇到的挑战施加压力。结果就是压力又从欧盟回到各成员国，大家以自己的方式各自处理问题。”

欧盟更多的是单一市场，一个金融联盟，但的确不是一个政治统一联盟。所以，当欧盟的问题是金融问题时，当法国和德国需要找出解决方案，去应对大银行的“健康”问题时，他们会立即寻求权力，确保希腊不会违约。

此次公共健康危机，完全是另一码事。

“如果马克龙在去年9月份就站出来，和默克尔制定一个清晰的疫苗战略，制定计划，以及说服各国疫苗对于经济重新开放的重要性，那将是完全不一样的局面。”

所以，欧盟疫苗战役的失败是这一联盟一种领导力的失败。

“我发现，之前那个完全没准备的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现在重归王者荣耀，四处张扬他在应对疫情表现优异，其他人简直就是灾难。这太不公平了！”Michalski教授可谓一声叹息……（文/郝倩）

新浪财经欧洲站站长郝倩（http://weibo.com/haoqianlond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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