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歌股份“调研门”追踪：董事长4分钟内翻脸

周嘉薇

导读：据叩叩财讯获悉，实际上，这位在整个线上调研会中唯一获得发言机会的平安资管基金经理并非如项乐宏口中的“80后90后”，也并不是所谓的不做功课的“年轻人”，而是平安资管高管成员之一、现任副总经理周传根，

本文由叩叩财讯（ID：koukounews）独家原创首发

作者：周嘉薇@北京

编辑：翟睿@北京

“从这件事情看，其实是实业的从业者与资本的投资方在不同层面认知差异化所引发的误会。”8月30日，针对当日在资本圈中不断发酵的乐歌股份（SZ.300729）“调研门”事件，一位曾在A股从业近二十年的资深董秘向叩叩财讯如此评价道。

8月29日晚间，乐歌股份董事长项乐宏以《我最近接待基金调研的一些感受》为名发文，随着该文之后迅速在朋友圈的刷屏，将乐歌股份和在当日刚刚与之进行视频联线调研的平安资管都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少数基金，比如今天突然临时通知需要调研的平安资管，那些80末90后基金经理们颐指气使、居高临下的态度，至少让我无法接受。”在项乐宏的上述文章中写道，“你对乐歌的基本成长历史一无所知；你根本没有开过乐歌一次调研；你根本没有去过一次乐歌的工厂，根本没有做过一次对乐歌员工哪怕基层员工的采访”，“如果乐歌需要秉承恳求您的态度您才肯来投资，那么我宁愿你不要来投资”。

在项乐宏公开发布该篇文章之前，8月29日下午，其还在其朋友圈中公开宣称“我在此宣布，乐歌不欢迎平安资管的基金经理来公司投资。年轻人功课不做，老三老四”。

8月30日上午，在上述消息不断发酵之后，平安资管一位名为张良的股票投资经理则针对该事回应称，平安资管曾在该视频联线调研举行的前一日确实先去了现场调研，事先做了功课，不存在所谓的“没有来过乐歌一次调研”，在29号的线上调研，乐歌股份仅给予了平安资管最后几分钟的提问机会，且仅仅提了两个问题后“大概是我们的问题特别冒昧？视频中董事长摔门而出”。

那么到底是平安资管不专业惹怒了乐歌股份董事长呢？还是乐歌股份董事长项乐宏太过自我而不容他人“质疑”？

一个有意思的细节。

据项乐宏本人在8月30日晚间再度发文回应张良时所表述的内容显示，平安资管对乐歌股份的线上调研于8月29日下午2点45分正式开始。根据现场录音显示，先由乐歌股份董秘介绍了公司半年报的相关情况，耗时约15分钟，接下来，项乐宏则用了50分钟讲解宏观环境对乐歌股份的影响以及企业的运营逻辑、战略等。直到一小时零五分钟后，才开始平安资管提问交流的环节。

按照上述时间流程，平安资管与乐歌股份方面的交流直到8月29日下午3点50分才开始，而据项乐宏在8月29日发布“拉黑”平安资管的朋友圈内容时间显示，为当日下午3点54分。也就是说，在短短不到四分钟的时间里，乐歌股份董事长项乐宏突然“变脸”并甚至决定“拉黑”被众多上市公司奉为“金主爸爸”的投资机构。

1）谁是不做功课的“年轻人”？

从项乐宏自己公开发布的诸多信息中可以看出，其在短短几分钟内突然翻脸的原由，大部分被其归结到平安资管“那些80后90后基金经理们颐指气使、居高临下的态度”而未给“一个从业制造业二十多年的董事长和创始人一份尊重”以及“年轻人不做功课，老三老四”的不扎实、不专业的工作作风。

那么，平安资管到底是如何在短短三分多钟的时间里，就让项乐宏有这种不被尊重和不专业之感呢？

“整个在线调研的流程与项乐宏8月30日晚间发文所述一致。”一位接近于平安资管的知情人士向叩叩财讯透露，因近期乐歌股份因受疫情所带来的红利影响，其不仅业绩大增，在资本市场上，其股价也从5月初开始启动，仅仅三个月便暴涨近4倍，成为了近期不折不扣的大牛股，在6月中，其甚至还获得了国家领导人的钦点，于是，从今年6月开始，多家机构开始申请通过各种方式对其调研。

由于时处于半年报公布前后的敏感期，虽然申请调研的机构众多，乐歌股份都因合规性婉拒，直到，在公布半年报后，乐歌股份于8月28日才安排了一场集中调研线下业绩说明会。在该场线下业绩说明会上，乐歌股份并未安排调研机构下到工厂，而是安排调研机构参观总部，而乐歌的几位管理层也逐个向机构介绍了乐歌的情况。

据平安资管称，在8月28日，其亦安排了有关人员参与了该次线下调研活动。

8月29日上午11点49分，乐歌股份接到平安资管通过中泰证券转交的线上调研请求，称在前一日的现场调研比较成功，平安资管希望再尽快举办一次线上交流会。最后经过双方协商，乐歌股份也认为积极配合资本市场的需求是公司应尽的责任，于是双方便把该次线上调研会确定在当天下午2点45分。

“该次调研会，平安资管参会的共有8位人员，但整个会议过程，平安资管方一共只提了两个问题，且都是由同一位参会的基金经理提出，与项乐宏的交流也是由该基金经理进行的。”上述知情人坦言。

那么按照项乐宏的说法，这位“80后90后”且不做功课，不专业的“年轻”基金经理到底是谁呢？其整个过程真的是否以一副“颐指气使、居高临下”之态？

据叩叩财讯获悉，实际上，这位在整个线上调研会中唯一获得发言机会的平安资管基金经理并非如项乐宏口中的“80后90后”，也并不是所谓的不做功课的“年轻人”，而是平安资管高管成员之一、现任副总经理周传根，

“与项乐宏所说的不尊重他及上市公司的想法恰好相反，平安资管对乐歌股份这支大牛股的调研是非常重视的，并由周传根亲自率队一行8人参与当日的线上交流。”上述接近平安资管的知情人士透露。

公开资料显示，周传根不仅不是80、90后的小年轻，按年龄计算的话，乐歌股份董事长项乐宏也需要毕恭毕敬地称其一声“老大哥”——1965年10月出生的周传根足足比1971年生人的项乐宏足足长了6岁。

翻开周传根的履历，其也可谓是A股市场中颇有资历的投资大佬。

周传根毕业于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研究所研究生部，拥有INSEAD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先后任职于国家外汇管理局以及法国兴业证券、国泰基金管理公司等国内外知名企业。2008年11月加入平安资产管理有限责任公司，先后任研究总监、总经理助理，2014年8月担任公司副总经理，拥有20多年的金融从业经验以及超过10年的证券从业经验。

在平安资管官方网站公布的高管名录中，周传根为排名第二的副总经理。

那么，在当日的线上调研会上，周传根到底提了什么问题，会让项乐宏觉得不被尊重且不专业？

据8月30日晚间，项乐宏再度发文的内容称，在其对公司的情况进行了长达50分钟的介绍后，双方进入自由交流的提问环节，此时，平安资管一位周姓人士首先提问称：“我们看一家企业，主要看企业本质性的东西。公司今年发展是太快了，但过去几年没有增长，甚至反而有下降，是什么原因？”

面对这一提问，项乐宏称他就意识到“平安资管周姓先生似乎未对我司的历史过往和相关公开资料进行深入研究”。而也正是该周姓人员所称“我们看一家企业，主要看企业本质性的东西”引发了项乐宏在此前发文中所称的“你对我在周六临时接受你们调研毫无感恩；你对我花了一个小时给你们讲解企业运营的逻辑毫无感恩，却教育我你们平安资管是如何开展投资”的抵触情绪。

在第一个问题的回答中，项乐宏提到“今年的疫情恰好是公司产品结构调整后进一步触发放大的情况”。随后，该周姓人士继续提问称：“今年的增长，一方面是公司的积累的结果，一方面公司的发展是因为疫情造成的需求爆发，那么接下来会是如何？是抢占了谁的市场，抢占了哪个同行的市场份额，或者说创造了哪个行的市场，或者抢占了其他国家的份额，或者是因为什么产品，或者需求怎么样的情况？”

项乐宏称，面对对方的第二个问题，他意识到“对方没有对乐歌的情况有比较深入调研，逻辑比较混乱，问题不清，也似乎对我本人和董秘长达1小时的情况说明无感”。

在回答第二个问题时，项乐宏随后在联线会议现场向自己团队人员吐槽称“这哥们，根本没做过功课”。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句话，项乐宏表示对方立即予以斥责，称不认可其说法，现场气氛尴尬，于是项乐宏旋即宣布会议结束，并离开现场。

这位连提两问，被项乐宏现场吐槽“这哥们，根本没做过功课”，还试图教育其“平安资管是如何开展投资”的不专业的基金经理正是周传根。

值得注意的还有，项乐宏描述称，自己宣布会议结束后，并得到对方确认后，方才离开现场，而在平安资管投资经理张良的叙述中，项乐宏则是“摔门而出”。

2）项乐宏的“逆鳞”

短短不到4分钟，便将一场调研会从“应尽责任”的态度演变为了一场“拉黑、翻脸”的矛盾激化纷争，以周文根为代表的平安资管到底触碰到了项乐宏的何处“逆鳞”？

“在我看来，双方其实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关键还是所站的角度不同和逻辑不同，同时加上线上沟通的方式让一些语境要素缺失，从而存在着一些信息传递的误解。”上述资深董秘分析认为。

“在国内资本市场中，做实业和做二级市场投资的从业逻辑是有较大的不同，对于做实业出身的企业实控人而言，更关注的是企业的布局和产业逻辑思维，他们很少能接受外界对其公司的质疑，他们更希望外界对企业的认同。但对于二级市场的投资机构而言，比较起企业未来发展的‘美好蓝图’，风险的边际效应更是其关注的重点，只有明白企业最大的风险因素和其可能带来的影响，并对此进行时间和空间格局上的评估，才能更好更安全地获得投资回报。”沪上一位知名私募投资机构负责人士坦言，所以在进行企业调研中，投资机构不仅要摸清楚企业未来发展的潜力，更需要尽可能掌握风险因素。

“对于一家资产管理机构而言，其投资的目的就是希望能有所回报，这是无可厚非的，加上资管产品又有其独特的产品设计，包括投资范围、存续时间等等各种条款制约，这就决定了作为基金的管理者，其投资逻辑本身就与实业从业者有较大的差异，双方需要的不是一方说服另一方，而是需要在差异中找到共同点。”上述私募机构负责人补充认为。

“纵观当日线上调研会的整个过程，平安资管一方与乐歌股份项乐宏之间最大的争议在于对公司未来业绩的持续性增长是否有支撑的话题上。”8月30日，一位在近期也曾经对乐歌股份进行过线下调研的机构人士向叩叩财讯表示。

虽然乐歌股份早在2017年就已经上市，但在今年5月之前，因其平淡的业绩和差强人意的二级市场表现，并未获得券商机构的过多关注。

乐歌股份主要产品为人体工学大屏支架、人体工学工作站等系列产品。目前公司境外收入超过85%。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爆发是公司业绩增长的催化剂，受益于“宅经济”、健康办公的需求，虽海外疫情蔓延，公司国内外生产基地正常生产经营，公司自有海外仓库配送顺畅。今年上半年，公司人体工学工作站系列产品销售大增，尤其线性驱动系列产品销售同比增长150%左右。这不仅带动了其整个业绩的翻倍式增长，其在二级市场的股价也一飞冲天。

从2020年5月初，乐歌股份股价从21元左右起步，至8月28日，已经攀升至90.54元，累计涨幅近330%。

作为一只热门大牛股，诸多投资机构也蜂拥而至。

“乐歌股份在6月中旬的时候也曾举行过一次集体线下调研活动，有包括中信资本、中泰证券、国金证券、安信证券、招商银行等多家券商机构参与，当时其董事长项乐宏也亲自出面与这些机构人士进行了面对面的沟通。”上述参加过该次调研的机构人士表示，实际上，几乎所有的调研机构对乐歌股份最大的质疑，或者说对其最大的不确定性风险都是集中在其业绩爆发因疫情而起，而这种趋势是否可以持续之上。

据叩叩财讯获得的一份2020年6月18日机构对乐歌股份的调研记录显示，在当日的自由交流环节上，这些机构对乐歌股份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公司半年度业绩出现大幅增长，行业上海外疫情导致居家办公文化盛行，公司层面跨境电商销售改善营收结构，提升净利率，那么这种趋势是否是可以持续的，下半年如何预期？”

“项乐宏一方可能觉得这些问题其已经解释过多次，且自己在介绍企业的运营思路和部署时，就已经顺带回答了这些质疑，而平安资管还继续就此问题纠缠，于是认为其对企业不熟悉，未做功课。”上述接近于平安资管的知情人士表示，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也证明了其对于企业业绩的持续性的解释可能并未得到机构投资人的认可。

“上市公司与投资者之间，本身就是需要在差异化的理念中寻找共同点，相互匹配，机构不认同的企业，机构可以不买不投，同样，觉得理念不一致的机构，企业也可以拒绝接受其调研。”上述资深董秘坦言，至于项乐宏所言的许多基金经理不做功课一说，其也认为，在行业中，基金经理们的个人能力、风格和素质也是千差万别的，“基金投资行业需要不断的进步与完善，类似的事件背后引发的争议探讨，对行业的发展未免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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