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济决策中加些人文的味道——读《拓宽经济思维:经济学与人文学科的对话》
上海证券报 ⊙郑渝川
“如果经济学从人文学科研究中汲取了养料,就会实现亚当·斯密更多的愿景。”来自《拓宽经济思维:经济学与人文学科的对话》一书的观点令人惊叹。这是一本旨在打通经济学和人文学科在价值观念、知识点、方法等方面鸿沟,以期促成更好的经济思维、人文思考的作品。
本书的两位作者分别是美国西北大学艺术与人文教授加里·索尔·莫森和美国西北大学校长、经济学教授莫顿·夏皮罗。作者在书中认为,当一门学科在被视为科学时,研究者、学习者往往就不再关注该学科的历史,也不深究其渊源。物理学、数学课程通常不包含物理学史、数学史,而经济学教育也很少要求阅读经典文献,以及经典文献作者的其他重要作品。很少有人研究亚当·斯密《国富论》的原文,以致轻率地将其精髓概括为“每个人的行为都是自私自利的”。但是如果读了他的伦理学著作《道德情操论》就会明白,亚当·斯密实际上表达了共情、关爱他人会让人自己变得更快乐,这与20世纪心理学家概括提出来观点不谋而合。
作者在书中进一步推导指出,像亚当·斯密所说的那样,我们可以通过阅读伟大的文学作品比如现实主义小说,来提高我们的共情能力。也就是说,当我们阅读一部长篇小说、一部诗集,或者欣赏一幅画作时,可以帮助我们增强移情、共情能力,可以从内心感受到故事人物的思考和感受,从而更好地理解他人的心理、道德以及决策过程。这种体验过程对于经理人、企业家、创业者、投资者都是很有裨益的。
因为,伟大的现实主义小说都会内含基本的道德观念。创作者往往会在书中塑造出丰富的人物形象、故事脉络,即从每个故事人物的视角出发,社会都会充斥着各种诡计、欺骗,但人们又有各自的直接情感和基本底线。这一切构成了相当复杂、多元的决策情境。
作者认为,从古典经济学派,再到20世纪末开始崛起的行为经济学,乃至经济学以外标榜自己为科学的政治学,经常出现的错误就在于,理论家总是试图塑造出与真实、具体的人完全不同的抽象的人,他们不受文化影响的、找不出差异。正因为忽略了文化因素,各种经济理论会倾向于将这些抽象的人描绘为高度自利的“理性经济人”,或是有着共同认知缺陷的有限理性个体。
最近10多年里,无论在美国还是欧洲,愿意选择人文学科作为专业方向、职业方向的学生变得越来越少,而那些选择更有“钱途”的专业的学生,对基于通识教育框架的人文学科课程也不感兴趣。
本书的第一作者加里·索尔·莫森在美国西北大学曾开设了一门俄罗斯小说课。绝大部分选修这门课的学生的专业和人文学科都没有直接关联。那么,为什么还有学生愿意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来阅读诸如《卡拉马佐夫兄弟》《安娜·卡列尼娜》等小说呢?
加里·索尔·莫森表示,大多数学生在被问及选修文学的原因时,其实都并不清楚为什么要阅读文学作品。很多情况是,不光是中小学的语言文字课程,哪怕是大学里的文学课程、通识教育课程也没有讲清楚这个问题,并且很多文学课程所采用的学习方法也是错误的。
把一部作品删减到一段、几段、不足一章的内容,然后据此进行讲解,是目前世界各国语言文字课程介绍、讲解名著的通行做法。对此,莫森表示这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只要通过学习这些删节的内容,学生就可以自认为掌握了一整部世界名著。不仅如此,这些文学课程还会要求学生概括删节内容的主题,这其实就是对整部名著的主题概括。这种做法使这些拥有丰富精神内涵的名著被粗暴地概念化。比如,《悲惨世界》:帮助不幸的人;《哈姆雷特》:打起精神采取行动;《奥赛罗》:不要嫉妒他人;《罪与罚》:不要杀人,哪怕是那些卑鄙的人。文学课还常常采用对文本的解构来分析文学,也就是按照数学的方法,把文学文本看成是待解的密码,让学生“挖”出文本的微言大义,而不是引导他们如何去欣赏文学作品。
其实,学生们根本无法仅凭片断去了解作品的深邃内涵,支离破碎的段落、篇章的阅读也增加了学生理解整部名著的难度,从而使他们对文学作品产生距离感。
作者认为,无论是教师、学生,还是大众读者,都应当避免通过简化的方法,比如以概括主题、“拆书”、阅读概要的方式来对待一本书尤其是文学作品。只有这样,我们才可能真正通过对文学作品的深入体察,触发情感认知和感受。而这样的认知和感受,会在经典作品的阅读中被触发数百次甚至数千次。
《科学》杂志曾刊发过一项研究,阅读契科夫的作品,会增进人的社交能力,理由是其作品会让人在共情测试、社会知觉和情绪智力方面表现更好。我们可以想象,阅读《战争与和平》会让那些意图取消弱势人群补贴政策的人,不那么仓促地付诸行动;如果世界银行等经济组织的决策者读过《雾都孤儿》,政策取向会更加亲近于平民。
认真阅读文学作品,而不是通过概要、“拆书”来速读,还可以帮助阅读者掌握当下全球化时代的一项重要技能,那就是跨文化能力。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再到今天,西方国家的商人在抵达日本做买卖前,通常都会通过《源氏物语》等日本文学名著来了解日本的文化,理解日本的思维方式。
就个人而言,华尔街、硅谷的很多案例也都表明,人文学科能够让经济学等非人文学科专业的毕业生在风险投资等许多领域,具备超越产品、技术、市场等方面的见解,发现那些最有可能成就伟业的创业家和创业公司。比如,“金融大鳄”乔治·索罗斯是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哲学毕业生,他之所以可以在投资冒险中大获成功,源自哲学教育带来的分析眼光。美国最大的两家共同基金公司先锋和富达都是由非实用学科背景的人经营。其中,先锋基金首席执行官比尔·麦克纳布是政务专业毕业生,而富达首席执行官阿尔盖尔·约翰逊是艺术史毕业生。
《拓宽经济思维:经济学与人文学科的对话》揭示了经济学与人文学科存在鸿沟的危险性,以及弥合这一鸿沟的意义和方法。将人文学科的方法和情感引入经济学中,会使经济学模型更贴近现实,而且预测会更准确,由此得出的政策建议也会更有效、更公正。更为重要的是,两者的融合可以让经济政策、金融投资、经营管理变得更符合人性、人类利益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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